第906节
一转眼。 七日过去。 大船也从青城山,过眉山、叙府、泸州,抵达了渝州境内。 虽然路途颠簸又一直在船上,众人却没有了往日的躁郁,反而因为越发靠近xx州,而生出几分近乡情怯。 加上进入仲春时节,天气也愈发温暖和煦。 一行人除去每日修行之功。 钓钓鱼,晒太阳,睡睡觉,算是这些年里,过得最为悠闲自在的一段时光。 尤其是垂钓这事,杨方和老洋人这两个家伙,已经进入了痴迷的地步。 以至于都开始研究起了钓法。 什么春钓滩、夏钓潭、秋钓荫、冬钓阳,还有诸如涨水钓鱼、落水钓虾,或者小鱼跳,大鱼到。 一套套的理论。 听得陈玉楼都是哭笑不得。 甚至都觉得这两个家伙生错了年代。 要是放到后世,说不定能搏个钓王或者大师的名头,拍拍视频,开个直播,粉丝拥簇无数。 哪里还需要为了一日三餐奔波。 钓钓鱼就把钱给挣了。 要知道,上一次他产生这种念头时,还是在昆仑身上。 觉得他实在是生不逢时。 只不过,两个钓鱼佬是生早了时代,而昆仑却是生晚了,若是放到冷兵器厮杀的乱世王朝,说不定都能凭着一身功夫,搏出个猛将的名头。 但不得不说,凡事就怕认真。 才几天功夫,两个人钓技也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增长,尤其是老洋人,从一开始连杆都抛不明白,到如今轻轻松松鱼获无数。 而这么痴迷。 船上人也就遭殃了。 现在闻到鱼腥味都有点应激。 孙把头只能将吃不完的大鱼,做成腊鱼或者鱼干,阴干、熏制、盐腌以及酒酿浸泡,花样百出。 但就算如此。 再喜欢吃鱼的一帮人,都开始抵触抗拒。 毕竟,谁能扛得住一天三顿鱼? 偏偏,两个钓鱼佬一点自觉没有。 每天忙完修行之事,便提上鱼竿去甲板上做钓。 都不是上瘾,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边缘。 关键这事还不好说,毕竟身处船上,也没其他事情好做,总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,时时打坐入定,呼吸修行。 那也不太现实。 所以也就只能听之任之。 这一日,大船绕过渝州城外,朝天宫古渡口,往前小半日功夫,一行人终于再次抵达兵书宝剑峡。 距离他们上次来临。 却足足已经过去了四个月。 一行人推门而出,各自走出房间,走到了甲板上。 孙把头带着几个儿子,将早早准备好的三牲、黄纸、香火以及案板,正冲着两侧绝壁上的悬棺祭拜。 这一幕实在过于熟悉。 当日他们经过时,船把头也是如此。 对跑船人而言,逢山拜山、过水祭水,这仙人之棺,长眠于此,自然不能高声说话,胡言乱语,不然冲撞了鬼神。 一行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。 只是静静地站在身后远处,看着孙家父子,一脸虔诚的祭拜祈神。 等船只一路顺利穿过水流湍急、乱石暗涌无数的兵书峡,他们父子几个人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。 “诸位见谅。” “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,咱这些人也不能乱来。” 吩咐两个儿子撤去香案。 将三牲礼畜收回。 见几个人盯着这边,孙把头拱了拱手,低声解释道。 “正常,哪里不拜神,做我们这行的同样不能免俗。” 陈玉楼摆摆手。 只是,听到这话,孙把头眼角却是忍不住轻轻一跳,嗫嚅了下嘴,犹豫片刻,还是没忍住问道。 “一直不曾听说。” “还不知道陈先生做的什么生意?” 相处这么久,孙把头在几人面前,也没了一开始的诚惶诚恐,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。 “杂得很,什么都做。” “无非就是药材茶叶、米面粮油。” 见他一脸小意的样子,陈玉楼摇摇头。 这还真不是睁眼说瞎话。 陈家除了老本行倒斗,古玩行、成衣、米面、粮油、茶叶、药材各种铺子都有,大都是从他家借钱,结果无力偿还,只能将铺子典当过来。 从他老头子那一代开始,陈家就在借着这些营生,试图洗白上岸。 甚至一心想着。 将陈家从倒斗江湖中摘出来。 培养几个读书种子,到时候为商也好,做官也行,至少不用再和他们一样,满身的土腥臭味,在坟山地下当土耗子,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。 只不过。 就是他也想不到。 陈玉楼接手后,这些年里,非但没有从倒斗行抽身。 反而生意越做越大。 不仅三湘四水,南下北上,诸多大城里,都有陈家的古玩行当。 “那可真是大商家了……” 只是。 他随口说的几样,对孙把头而言,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山。 一时间,脸色间满是震撼。 不说米面粮油,就是药材、茶叶,自古以来,哪一样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生意? “哪里。” “养家糊口而已。” 察觉到他神色讪然,陈玉楼摇摇头解释道。 同时,指了指身后过去的急流峡谷。 “对了,孙把头,陈某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,这大江周围,按理说一般都会修庙建观,供人拜祭,兵书峡怎么不见?” “这陈先生就不知了,兵书峡中并非没有庙观,而是据说当初峡中泥蛟翻身,山洪暴发,不知多少船只覆没,有一仙人遗蜕从棺中现身,将随身所葬的宝剑扔下,自此镇住山洪。” “所以,那些悬棺才被成为仙人之棺,兵书峡也叫做宝剑峡。” 陈玉楼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。 回头望向已经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大峡谷,若有所思的道。 “所以,其实并非无庙。” “仙人棺便是所奉之庙宇古观?” “是嘞。” 孙把头咧嘴一笑,似乎说的兴起,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旱烟杆,不过刚提起,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将烟杆给重新别了回去。 “无妨,孙把头随意。” 陈玉楼一看就明白过来,他是怕抽烟会影响到自己。 只不过,烟草叶子又非大烟,他自然不会抵触什么。 别说川渝,湘西那边不少人种烟,以此为生。 市井之间抽旱烟的人不在少数。 听到这话,孙把头这才放下心来,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铅皮烟盒,从中捻了一缕烟丝装好,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。 他这几十年的老烟枪了。 一天不抽上几口,浑身都不舒服。 “所以,不管是我们跑船的,还是当地山民,过水都会拜上一拜。” 宝剑镇压走水蛟龙。 陈玉楼暗自点了点头。